轉貼:從「九二一」重新凝視自我—進戲院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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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貼:從「九二一」重新凝視自我—進戲院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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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本教育基金會電子報
從「九二一」重新凝視自我
進戲院看吳乙峰紀錄片《生命》的理由
◎蕭紫菡

吳乙峰,紀錄片導演,一個矢志以紀錄片讓台灣人對土地更有信心與正義的工作者。擅以長期的拍攝及反映人性的思考記錄台灣,多年前以《月亮的小孩》記錄白化症患者,引起台灣紀錄片美學的強烈震撼;今年,他以記錄九二一地震的新作《生命》,榮獲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優秀賞,及法國南特影展觀眾票選最佳紀錄片。他帶領的全景傳播基金會,也將於近期帶著於災區拍攝的紀錄片在院線上映,名為「全景映象季」。

談起紀錄片,吳乙峰的口氣從來就是準備要震撼群眾的。在《生命》完成之前, 許多人曾不解地問他,四年了,就算是連續劇也拍完了吧!九二一這個議題,真有必要拍這麼久嗎?而那天,他這麼說:「我不是要拍給現在的媒體、影迷看,也不只是要拍給所有經歷此事的人看。我,是要拍給五十年後的台灣看!」 

 姑不論《生命》究竟有何力量,能如吳乙峰企求般,足以讓五十年後的台灣依舊能在他的鏡頭下洗淨靈魂,映照自我。暫先回頭瞧瞧,四年了,從台灣的媒體報導中,我們著實找不出一絲嶄新的、讓人有力量的角度,去省視這場災變究竟帶來了什麼?總在那些輕薄短小的畫面裡,我們跟著媒體,一起收集了大量的哭泣與苦難,然而,它們如同所有其他的政治熱潮、影音八卦般,好容易激起,也好容易遺忘。「九二一」,在這激情與遺忘的記憶裡,漸漸消化成一個概念:「不可逆知,無可奈何,且屬於畫面裡某群人特有的苦難。」隨著時間,媒體的激情退去,「九二一」的意義也在我們心中一同消失。 

這定律在台灣像是自然法則般地理所當然,然而,揚言要「以紀錄片做為一種社會運動形式」的吳乙峰偏要打破它。四年前,他跟著大批的媒體一起到了災難現場,四年後,媒體走了,許多社工團體也走了,有些房子蓋\了又倒,倒了再蓋,而全景的攝影機,一直架在那兒…

 他在等什麼,沒人知道。可以肯定的是,「耐心地等、持續地看」─仿若他在世界架起的另一套認知法則。於是乎,當他帶著一部《生命》從那裡走出,說要讓五十年後的台灣,再看九二一仍覺得價值無限、意義無邊時,沒人數落這是種流芳百世的自誇,而是感覺到,這一回,總將「革命」掛在嘴邊的他,要「革」的,是一場台灣觀眾看待事物價值的「命」;要「革」的,是群眾習於對生命與苦難匆匆一瞥的「命」。

「我常在想,他們失去的好像不是親人,而是靈魂。」

 革命初始,其實與一般媒體的起點相當。《生命》記錄的,是四戶九二一受災戶的故事。在這場災變中,他們有的失去雙親、有的失去兒女,有的,全家族只剩他一人獨活…一夜災變後,他們全回到九份二山來,茫然地尋找親人屍骨。然而,不同的是,在挖掘現場,導演常常什麼問題也沒問,更忘了去收集眼淚與悲慟的失控,一開始,他只是靜靜地讓攝影機,凝視著這處崩裂的荒地,他說:「在隆隆的怪手聲中,我常常什麼都不想拍,看著那群每天來到此地的家屬,你問我心情是什麼,我只能說,這裡好像是一個戰場,而那群人,每天來這裡,進行一種無止無盡的等待…我常在想,他們失去的好像不是親人,而是靈魂。」

 失去的不是親人,而是靈魂──在導演眼中,九二一帶來的不只是一場「災難」,而是讓人處於一種生命斷層的狀態,沒有預期,沒有道理,甚至沒有與它搏鬥的機會,在這落敗的戰場上,一些重要的人與關係,就這麼與自己完全斷裂、不可復返了。表面上,是父母沒了兒女,姐妹沒了爸媽,而實際上,那天崩地裂的一夜,崩解的,不只是家園,而是生命意義的遺失。 

 一對失去兒女的夫婦,當初即是為了賺錢而長年在日本工作,待賺夠錢即回台灣共享天倫,現在兒女沒了,在異鄉的意義又是什麼?而一對失去雙親的姐妹花,在地震過後,瀟灑地說自己不會像一些人很笨跑去自殺,她們說,心情不好打打電動和撞球就過了,但,當生活不斷往前進,畢了業的姐姐卻說:「我感到空虛,我其實可以立刻去找一份工作,但我不知道工作的目的為何?以前,我總覺得工作是為了幫家裡分擔,為了讓家人開心,現在,我不知道生活的目的是什麼?」

 人被推回到一種最原始的狀態──孤獨。原來,孤獨的真意不只是形體上的單一、心靈上的失落,而是失去歸屬與生活的目的。面對生命,人們從來只是模糊地過著每一天,鮮少清楚地想過,自己為何行動?為何選擇如此生活?而九二一,帶走了人們習於倚靠的生活支柱-家庭、家人,一方面來說,他們少了束縛,再沒有父母規定他們得怎麼選擇,再沒有太大的家計促使他們得拚命地工作,但,這同時意謂著,當人抽離了原本的角色-母親、女兒…,回到了最孤獨,最個人的狀態,當「我」就只代表「我自己」時,人,又要為了什麼而活著?

鏡頭記錄的,是宇宙中的一粒沙

 千萬年來,許多聖賢哲思想破腦袋的問題,現在,落在這群平凡的民眾跟前。沒有理論、沒有研究,沒有時間心情去鑽研萬年著作,他們得活生生地以自己的生命去面對,去探尋解答。這時,什麼勵志的論調都聽來可笑,要積極爬起、奮發面對之前,遑論還找不到新生的意義和目的,生命斷層帶來的種種情緒,才是最難跨越。

 一位失去整個家族、只剩哥哥的女大學生佩如,時隔一年,才有辦法面對鏡頭,描述他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。那天,她語氣好強,眼神卻無法凝視鏡頭,仿若仍無法正視這世界,她說:「你知道什麼叫做枉死城嗎?一夜之間,全都沒了…有一天,我在學校醒來,下午一點,我都還想著,這時我爸大概醒來了,外面吹著什麼樣的風,什麼溫度…我都還是如此熟悉…」然後,每次提及,她一定會提到父親,她強烈地思念他,總說著他對自己如何的好,說著他如何帶她選一件大衣的過程……

 是,她還走不出來。二十出頭的年輕生命,突然得意識到人真有生老病死這回事。 鏡頭下,是一個還不能接受自己在宇宙只是一粒沙,微不足道的生命在哭泣。與其說災難帶走了她的家族與父親,帶走了她熟悉的風和下午,不如說,她失去的,是一種在世界裡向來固定的定位。雖然,她承認,「我真的獨立了!」孤獨帶來了自由,卻也讓人莫可選擇地,得在一種失去安全的狀態下尋找新意!於是,當佩如再次面對鏡頭,說的竟是她要錄一段遺言,只因她受不了哥哥對她排擠的態度…表面上,是她氣哥哥什麼都要與她分得清清楚楚,實際上,不正是一個已夠孤單的生命,拒絕更深的不安、更挑明的孤單,而選擇以放棄自我的方式來冀求安全嗎?

四年的等待,只為看見人可以選擇主動的愛與行動

 面對類似如此不安的自由,有人,選擇以放棄自我、逃避自由的方式回到從前的天堂,尋得歸屬安全。例如:一個厭倦工作的人,不斷地辭職、重回職場做著自己沒有興趣的工作,只因受不了脫離集體制序的不安。但,這群人別無選擇,他們沒有任何方法循著原來的路再重回那個曾經安全的家庭、世界的定位。然而,別無選擇,或許也未嘗是壞,想繼續走下去,他們只能選擇接受孤獨,以自己的角色重新活過。

 此刻,我們終漸漸了解,導演何以耐得住性子讓攝影機在這群人身邊架了四年,他等的不是激情與驚喜,而是等待一段完整的生命過程出現。人會哀傷、人會不安,人不會天真地聽了幾句勵志格言就一舉跨越難關,難關的跨越,好似這群家屬從苦等屍骨到回歸日常生活的過程一般,需要歷經好長一段的悔恨、痛苦、憤怒、絕望,乃至接受、疑惑、掙扎、再放棄與再面對的作用。於是,鏡頭下,我們漸漸看見這群從孤獨、從「自己」出發的人,如何帶著不同的特質,找到另一條回歸另一個「天堂」與歸屬的道路!

 影片末尾,眼見他們一個個從災區走出,回歸現實,即便心理難過,生活還是得回到從前的步調,然而,想活得更好的意志力卻開始讓一樣的生活發出不同的芽:那對痛失愛子的勞工夫婦,妻子再度懷孕,他們仍然成日在鑿地挖石的環境裡流著與災前同樣的汗水,卻如此殷切地期待新生命的到來,他們認為,那是逝去的小女兒原諒了他們,想要重新做他們女兒,所有的辛苦在這期待下似乎又重獲救贖。而那對在日本的夫婦,說要再生一對兒女,他們依舊在異鄉打拚,每天坐著同樣的電車,不同的是,人群之中,他們更加明確地知道自己打拚的目的、行動的需求;曾想自殺的佩如,在九份二山前起誓,不再放棄自己,要從此刻開始豐富自己的生命;至於,那對姐妹花的妹妹,竟也意外懷孕,她在寫給父母的信中說著:「他們要我拿掉,但,我想把他留下,因為我覺得生命好孤單…」

 重來一次─相較於天地之力,如芻狗的人類的確渺小,無法掌控生命的意外,然而,正因無法掌控又得活著,人類總能帶著過去的遺憾,期待著若重來一次,若能遇到相同的景況,他要活得更好、更豐富!這群人,無論是選擇再次為人父母,或初為人母,或僅是繼續活著,可以確定的是,即便是同樣的角色,那角色背後的內在卻是更加清楚確定。如果,過去的打拚與生活曾有些許無奈、些許\被動,今日的勞力與生命卻全是出於自發與愛。

 這一次,他們回到茫茫人海,回到曾讓他們茫然的生命列車上,或許仍帶著些許\的失落與孤獨,卻能以更獨力自由的姿態,主動地選擇了自己現下的定位與面孔。

藉由一場剎時的災變,拋出一個萬年的省思

 列車繼續前進,鏡頭逐步收掉。影片與新聞一樣,總有拍完的一天。然而,不同的是,看完《生命》,你會感覺,九二一不是一群苦難他者的事,而是一份人類共通的生存過程和經驗。每個人都有可能歷經一段黃沙遍野,草木不生的生命斷層,每個人也都有可能必須面對最原始的孤獨狀態,你又是如何面對?如何思考?

 經過幾次試片,許多人在全景的網站上留言說,看完《生命》,讓自己強烈地想回頭看看自己的人生,還有人說,「《生命》讓我想去改變自己和家人冰凍許\久的關係,我也真的去努力改變了!」連他自己這麼說,「這真的是一部很好看的電影!因為它很真實!特別是,如果你對自己的人生、親情、家庭、理想,有所懷疑與不安,更要來看!」

 越過激情與遺忘,九二一過後四年,吳乙峰選擇用他的鏡頭,延展出一個人類與宇宙、生命與死亡的樂章。要讓五十年、六十年、七十年後的觀者,都還能從中不斷地反問自己:「我為什麼而活著?為什麼而行動?我是否能更獨立而自由地,選擇我生活的目標與意義?」


附註:
「全景映象季」將於九月七日到十月八日於台北的總統戲院(臺北市中華路一段59號-捷運西門站2號出口)上映。除了《生命》之外,還包括其他六部全景在災區歷時四年的記錄作品,內容精采。有興趣的民眾可洽年代售票系統 02-23419898,或上年代網站 http://www.ticket.com.tw 查詢。20人以上團體票請洽【全景傳播基金會】 02-27671019。

全景映像季 http://www.fullshot.org.tw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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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最近也很注意這一部片子的動向,但目前還沒有中南部映演的場次。聽說要看台北這一場的反映及經費情況。
去全景的網站查詢過,如果有機關團體有興趣,可以包場,一場大約二萬五左右,災區在地映演免費。年底會有DVD,請大家支持這群默默耕耘好久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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